我牢牢地记取了这个怪僻的名字
我不领会此后的日子还能不许吃到它
乡下的剃头匠,现在是不多了,原先走村串户的,挑一担家伙,一头是热水罐子,一条围巾、一条毛巾、然后是发剪子、剃刀,剃刀是美国吉列的“来佐”牌,雪亮的刀片子,执在手心,摁住脑袋瓜子,三下五除二,头毛一绺绺地掉落,露出一个白生生的青皮脑瓜子,再烫上热毛巾,敷了敷腮边唇上颔下后脖梗子,刷刷几下,胡子拉碴的就不见了,整个一光面瓜模样,除了两道眉毛没动
然后让你靠在椅背或是躺下,毛巾再汤一遍,铺盖在脸上,起先汤得脸皮生疼,待片刻冷下去,揭去毛巾,脸上三千个毛孔,无不舒展开来,朝外边吐着气儿,脸上舒坦得无以形容
再拿一副耳掏子,掏去耳朵里的积垢、死皮和分泌物,再用一根鹅绒羽,在耳朵里轻轻地撩拨着,麻酥酥、似痒非痒……三分酥痒似风拂,七分魂魄欲出窍,欲仙欲死,几乎忘记日月、不知春秋!
不知哪一份劳作发醇了,不知哪一份希望发醇了,更不知哪一份智慧发醇了
从甘庶到甘庶酒,从甜甜的单纯的甜到香香的丰富的香,从利润单一的利润到丰厚的回报
农人的心意在其中,憨态在其中
白花花的糯团,在她们手中,一揉一捏,拧成小团,再轻轻一压,成了一个个扁平的圆溜溜糍粑,摆在铺地的草席上,等着老人们往上面印花
末了,待风干后,便置入一口水缸里,泡上清凉的井水,可以保存至清明谷雨后
天黑了,我曾和叔叔在甸子上过夜
那是搭起来的小窝棚,铺些干草,倒下便睡,钐刀放在身侧
此时甸子成了青蛙的天下,四面的蛙声响成一片,偶尔也会有蟋蟀的一两声长鸣夹杂其中
睡不着的时候我走出窝棚,沉沉的夜垂在甸子上,月亮又大又圆,风吹在茂草上发出红红的响声,于蛙鸣中听得分外清晰
忽然间蛙声全止,接着便会有长长的狼嚎在野甸深处响起,那声音如婴啼鬼哭,令人毛骨悚然
没有月亮的夜是漆黑的,星垂平野,这时我们便会去放荒
选一块草矮且枯的地面,点燃一簇,火焰便向四周蔓延
待燃起一片时,有风吹来,火焰便不再以圆周向四外扩散
风吹得火苗低向地面,火势去逆风而行,迅速地向风来的方向窜跃
一会儿工夫,野甸上便出现一片火焰的湖
从远处看,它撕开了夜的一角,蔚为壮观
有时兴之所致,会在火上烧些黄豆,或干脆捉些青蛙,剥了皮,串在铁丝上烧,撒上盐末大嚼一番